「我牙齒可能斷了。」
這可能是自有些久遠了的那兩星期後,蘭德卓薩‧青怒踏入診所大門是為了求診,而不是為了上床。不得不說滿新鮮的。按慣例若是有人在關門前帶著死不了的小傷走進來,提亞一律要人隔天再來──少幾顆牙齒又危及不了性命──但看在青怒今晚八成歷經一番惡戰的份上,他還是放了人進來。
畢竟斷幾顆牙齒不危及性命,也不妨礙其他功能。
「你們場邊連個會包紮的人都沒有嗎?勞動環境真糟糕。」
「有是有,但是個混蛋,他說這點小傷別拿去浪費他的時間。」青怒聳聳肩,抱怨中帶著一股莫名的自豪,「大概因為另一個傢伙狀況更嚴重。」
「看來某人總算付得起這次的帳單了?」
「『合理範圍』的帳單。」
「特意來找我看病,還怕我敲詐你?」
「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如果你不要老是伸舌頭進來,我就不必操這些心了。」
「那你就繼續操心吧。」
他可不打算為了斷牙這點小事放棄任何樂趣,「進來。我幫你看一眼。」提亞按開診療室的燈,從抽屜裡拿了雙橡膠手套。
「在那兒坐好。」椅子上的青怒自動自發地張了嘴,正經診療中的青怒總是老實,哪怕那兩星期中他們針鋒相對,換藥或檢視傷口時也會比在床上聽話許多──缺乏知識或學歷的人在一竅不通的專業領域中往往會選擇信任與服從,比那些一知半解又多嘴多舌的人要好多了。
提亞托著男人的頰抬高,以更清楚地觀察裡頭的構造。事實上以生活條件而言,青怒的口腔衛生不算太糟糕,部分齒列有些凌亂,但還在忍受範圍,總好過某些一張口提亞就想翻白眼的傢伙──哪怕他再喜歡和人接吻,牙縫會卡著菠菜屑的對象還是敬謝不敏。
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指沿著齒面滑入,黏膜濕潤柔軟的觸感隔著手套傳來,令他想起內臟的觸感。提亞研究著男人頰上紅腫的位置,指尖在內側摸索,觸上了右上方的幾顆牙,沒有任何銳利到不自然的斷面。
於是提亞又逐個按壓,搖晃,確認沒有哪顆牙齒正可憐地搖搖欲墜。他能感覺到男人的唾液因口腔內的異物而大量分泌,在他的掌中蓄積,而他並不以為意,持續以仔細到不必要的動作檢查每顆牙。
「好消息。」他將手抽離男人的口腔,「你的牙很健康,看來對方的拳頭不夠有力。」
「哦,那就好。」
「但裡面破了個洞,在這邊等著。」
他從隔壁藥房拿了藥膏。小時要是不小心咬破嘴唇,養父也會拿藥膏給他──大概也只有家裡開診所的孩子能如此奢侈了。
「……放著自己會好吧?」顯然青怒就不曾經歷這般奢侈。